孙惠敏
　　秋光漫过家乡的塬，一层一层，把沟壑与田间都染成了暖黄。站在地头望去，连片的苹果园像铺展开的绿锦，锦缎上缀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子，风一吹，叶尖打着旋儿晃，果子也跟着轻轻点头，像是在回应果农们眼里藏不住的笑意——这便是家乡的秋，是忙碌拧成绳、喜悦挂枝头的季节，是苹果从一朵花到一颗果的漫长等待，终于迎来的圆满时刻。
　　想起初春时，果园还带着料峭的寒。果农们踩着晨霜走进园子，指尖轻沾花粉，一朵一朵给苹果花授粉，睫毛上挂着的露珠，和花瓣上的晨露混在一起，映着初升的太阳，亮得像细碎的星。那时花刚开，白的、粉的，一簇簇挤在枝头，授粉的动作要轻，生怕碰落了那点娇嫩的希望。没过多久，小果子冒了尖，青豆似的挂在枝上，又到了疏花疏果的时候，要狠心摘掉长得密的、品相弱的，每一颗留下的果子，都像被选中的“幸运儿”，承载着一整年的期待。
　　夏天的日头烈，果园里的活儿也跟着“烈”。铺地膜时，几个人拉着一卷地膜，顺着垄沟往前走，地膜被太阳晒得微微发脆，贴在土里，像是给果树铺上了“凉席”，保住水分，也拦住杂草。套袋更是细致活，一手托着小果子，一手把纸袋撑开，轻轻套上，再用细铁丝扎紧，动作要快，还得避开正午的热辣，往往早上天不亮就下地，傍晚带着一身汗和满手的褶皱回家。除草、打药，背着药桶在果树间穿梭，叶子划过胳膊，留下一道道浅痕，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滴进土里，竟也觉得踏实——每一滴汗，都是给果子“添料”呢。
　　如今秋风一吹，套袋被一个个摘下，青绿色的果子早已褪去青涩，露出红彤彤的脸，有的带着一抹金黄，有的红得像火，凑近了闻，还有淡淡的果香，清清爽爽的。果农们挎着竹篮，踮着脚，小心翼翼地把果子从枝上拧下来。竹篮满了，再转放进地头的大筐里，一筐筐苹果堆得像小山，阳光洒在上面，红得发亮，晃得人眼睛都暖了。
　　村里的老支书坐在地头的石头上，掏出旱烟袋，吧嗒吧嗒抽着，看着自家的果园，嘴角一直咧着。旁边的年轻人用手机拍着满树的果子，要发给城里的客户，笑着喊：“叔，今年这苹果，个头比去年还大！”老人笑着应道：“可不是，今年雨水匀，太阳足，每棵都攒足了劲儿长呢！”风掠过果园，带着果子的甜香，也带着人们的说笑声，飘向远处的村庄。
　　塬上的秋，没有那么多花哨的景致，却藏着最实在的欢喜。从一朵花到一颗果，从春到秋，果农们的脚步没停过，汗水没断过，如今看着满筐的苹果，所有的忙碌都有了答案。这秋，是苹果的丰收季，也是果农们用辛劳换来的“甜蜜季”，每一颗红彤彤的苹果里，都装着家乡的秋光，装着一整年的期盼，也装着日子里最踏实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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